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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兮何年】苏九篇·柒

巍峨却略有些残破的庙门里头是别有洞天，重檐歇山式的建筑，朱红漆的墙面，高大的鼓楼，耸立的钟楼，金光闪闪的香炉，小巧的黑石日晷，还有一座高耸入云的白塔。
这就是玖星与鬼老消失之后，又出现的地方——海神庙。
若是按人的年龄与鲛人的年纪换算的话，玖星也还是个孩子， 他原是在无尽深渊的海神殿里见过人间界里遍布的海神庙的，但这回亲眼见到，却也被震惊了不少。
他一步一环顾，三步一驻足，眼里好奇的光彩与略微伸头探脑的模样才显了些小孩子的本性，三百年的时光已足够埋藏一些东西了。
海神庙外头虽仍是殿宇宏伟、画栋雕梁却已是显现了些破败之感。玖星皱了眉，加快了速度，一脚跨进了大殿。
殿内倒是维持地很好， 精雕细刻的梁柱，彻夜不休的莲花水晶灯，檀香木的供桌，海底最深层的海玉雕刻的海神像栩栩如生，虽然玖星觉得那双红宝石的眼睛一点也及不上他小师傅那双灵动狡黠的眸子。
“师傅。” 玖星盯了那神像半晌，叹了口气，低了头，对着神像跪下，行了海族至高之礼。
鬼老一直就这么看着少年一路的反应，眼里是愈发深刻的喜爱，而心里却是无可抑制的叹息， 海神大人?呵，这一脉真的可以在这少年身上得到延续么？天，可能要变了……
“鬼老，海神庙如何变成这样了?”白衣的少年起了身，仍是抿着唇盯着那神像。
鬼老弯了嘴角，脸上的褶子看起来总有些无奈，“没有人来，自然就会衰败。” 他转身走向了他平日里坐的椅子，苍老的手摩挲着那张陈旧的桌子，“人来的多了，也会衰败。”
鬼老叹了口气，却还是乐呵呵的，“我在这儿已经当了近万年的庙祝了，这里供奉的海神也换了好几代了。而窥影殿下是我见过海神庙最繁华的一代，可以说这里金镶玉嵌的华丽都得益于她，当然，如今的破败也同样'得益'于她 。”
“师傅?” 玖星的眼里闪过不解，对于师傅，他其实了解的很少。因为信任，他从不曾开口问过关于师傅的过去，或许，也不止因为信任，还有那些被努力埋藏的东西……
“你师傅是我见过的海神里最具天赋的一个，她的神力……不可想象。”鬼老也抬头看着那珠光宝气的海神像，眼里似是追忆，“窥影殿下很善良，她的神力也可以满足所有信徒的愿望，久而久之，在人们的心里，海神已被捧到了至高无上的地位，而这却……”
“这怎么啦?”话说到一半便戛然而止，玖星奇怪地转过了头看着老人。
鬼老的眼却一瞬间盛了泪水，喃喃了句“殿下……”而后，他恢复了原来的样子，只手还微微颤抖，“哪来的那么多为什么，小孩子事真多，时辰快到了，你赶紧去扫扫院子吧，海神庙得开门了。”
说完也不等玖星反应，鬼老便将他推了出去，关上了门。他恭恭敬敬地跪下，“恭迎海神殿下。”
空气微微波动，海神像明明是静止的，可那红宝石的眼睛就是像活了一样，半晌，那神像竟传来了一声叹息，“小鬼子，你还在啊……”
“殿下!”鬼老满目泪水，不是悲伤，是激动，“您果然没有放弃我们!”
神像像是追忆着什么，抬头望了望天，“小鬼子，帮我照看好他。”
“殿下……”
海神在他说完之前便打断了他，“小鬼子，你知道的，海神只收一个徒弟。”
绯色的光芒渐渐散开，红色宝石的光芒也渐渐黯淡，风里的最后一句，是夹杂了叹息与祈求的，“拜托了……”
鬼老呆呆的望着神像，后又吸了吸鼻子，抹了抹脸，“谨遵海神旨意。”
一连过了几日，玖星都乖乖的待在海神庙里，就像个修行的小道士，白衣出尘。不过，或许是有了好看的小道士，这来海神殿的人却是越来越多了，毕竟这鲛人一族的容貌可是冠绝三界呢。
诺，你瞧，这小道士又被人围起来了。
“诶呦，小兄弟，这是我捐的香火钱，请笑纳啊~”一女子，酥胸半露，尖着嗓子就要往玖星身上贴。
“诶，我捐的更多，我父亲富甲一方，小道士，咱房内叙话如何?”另一女子，挑眉挤眼，硬往上凑，这旁边的婢女是拉都拉不住。
“去去去，小道士冰清玉洁，如何与你们厮混，倒是一旁的那个小侍……可否借姐姐我玩儿几天?”这女人有些年纪，浓妆艳抹，倒还有些风韵，只这心么，还比不上那几个年轻的呢，真白长了年纪!
而这小侍则是玖星图着方便做的傀儡，也是白白净净的，惹人怜爱。
“这位公子，在下霍劫，不知公子可否陪在下共饮一杯?”
那是位风流倜傥的将军，高挑的身材，绛紫的朝服，黑曜石般的眼睛，很英气。是那种第一眼就会被吸引的长相，只是那得忽略他眼里的多情。呵，还真是风流倜傥啊~
玖星本就不欲多呆，这会儿子更是转身就走，谁料得那风流将军还是个狗皮膏药，竟贴上来了。
那狗皮膏药跟了一段，“这是人偶，我说的对否?”
玖星虽是嫌弃他轻浮，却也佩服他的眼力，傀儡术可不是什么人都会的，更何况看出来的还是个凡间的将军，“霍公子真是好眼力。”
霍劫便如被什么戳中了笑点似的，眼眯成了缝，哈哈大笑 ，“这没什么，我的一位故人也会做人偶，虽然他从未教过我，可也没避嫌。我偷学了不少，只是……”
这将军不止是风流多情，还是个心黑的老手!明明知他是故意卖关子，可玖星就是好了奇，无奈又带了厌恶地开了口，“不过什么?”
“不过……”黑心将军拖了老长的音，又伸了懒腰，挠的人心痒痒才开了口 ，“不过，我的那位故人做的是画皮人偶。”
《六合经·术法卷·傀儡篇》:画皮人偶，附身散魂。死者用之，替身续命。活人使之，阳寿立减。稍之不慎，厉鬼噬人。
玖星是听过这画皮人偶的，却从未见过。而画皮人偶师则更不用说了，这世上有没有还难说呢……
“画皮人偶……”
“嗯。”
“你还能联系到你那位故人么？”小公子被提起了兴趣，迫不及待的想要见见那传说中的人物。
可刚刚还神采飞扬的黑心将军却冷了脸，连那春风般的眼睛也结了冰，“没联系了。 ”
“为何?”
霍劫装作没听到一般自顾自的往前走，一副冷冰冰不理人的模样，“公子若想知道，可否告诉霍某尊姓大名呢？”